陈立彤/文 上个月（亦即9月12日），美国Harris 公司前中国区主管张俊平被美国证监会要求支付4.6万美金以和解后者对其在中国贿赂政府官员的指控。

张俊平原先是美国CareFx的中国区主管，后来CareFx被Harris 收购，张留任了下来，并在2011年及2012年期间担任Harris公司的技术副总及CareFx中国的董事长及CEO。在上述收购的尽职调查过程中，Harris公司派驻调查的律师没有能够发现这些贿赂行为，主要原因是张俊平隐瞒了事实真相。Harris公司在收购之后因为合规措施跟进到位，从而及时发现了真相，于2012年4月解除了张俊平在CareFx中国的职务，并在2012年7月解除了其在Harris公司的职务。

在CareFx任职期间，张俊平直接批准或者间接允许大约20万到100万美元的贿赂支出给国有医院及地方卫生部门。当然，这些贿赂款很多都是以“招待费”（entertainment）、“办公费用”（office expenses）或者“交通费”（transportation）等名目入账。

Harris公司在2011年4月份的时候收购了CareFx，但因为CareFx中国的行贿行径东窗事发，其不得不于2011年12月把CareFx作为一个独立的商业实体给割离出去。在2012年，Harris公司把CareFx中国对外的营业部门（outward facing operations）全部卖掉。在2015年中期，Harris公司终止了与CareFx中国所有员工的雇佣关系，从此Harris在中国主动型的业务活动也就告停止。

证监会在其通告中还举例说，在2011年的时候CareFx中国的一个销售经理发了一个电子邮件给张俊平向公司请款3000到4600美元给武汉大学中南医院的一个领导买笔记本电脑、手机及照相机。这个经理还说：“如果我们不这样做，其他公司迟早也会这么做。在中国商业环境就是这个样子。”这个销售经理还说，所请款项中还有一部分费用会用来支付中南医院一个领导的度假旅游。张俊平回复说：“你做得非常好。这真令人激动。多谢。”最后这个经理报销了5600美元的支出。作为回报，CareFx从中南医院在2010及2011年拿到大约价值16.5万美元的单子（也不知道这些医院的领导现而今情况怎样）。

因为Harris公司在收购之后及时地（5个月之内）发现了问题并主动向美国政府做了自我披露，因此美国证监会决定不处罚Harris公司，但把张俊平叫到证监会交了4.6万美元的罚款。

美国公司因为在收购中国公司时没有做好反贿赂尽责调查而吃亏的不止Harris公司一个（Harris公司虽然没有被处罚，但收购失败给公司带来了间接损失）。比如，另一家美国公司也因为在收购中国公司前因为反贿赂尽责调查不到位而吃亏不浅。这家美国公司收购了一个中国的国有设计院，但这家国有设计院同样用贿赂手段去揽业务，2011年10月美国证监会对此发起调查。不过这家美国公司不如Harris公司幸运，美国证监会认定其在2002年收购上述设计院的时候没有发现该设计院存在一个允许向中国政府官员给回扣拿业务的书面规定。因此该美国公司被迫同意按FCPA会计及内部控制条款接受美国证监会关于责令其停止违法行为的行政命令，并上缴360万美元的非法所得和利息，以及20万美元的罚款。

事实上，早在2005某国际律师事务所作为该美国公司的代理律师进行尽责调查时已经发现了这个回扣文件，但却没有给予重视或没有意识到相关的贿赂风险而疏于警告该美国公司。该美国公司事后也对该律师事务所提起了诉讼。该美国公司在起诉书中表明它当年为了收购这家中国公司花了900万美元，但是，如果它早知道这个回扣文件的存在，则肯定不会收购的。因此，该美国公司要求该所赔偿该美国公司付给美国证监会的380万美元和解费用。

这两个故事告诉我们美国公司收购中国公司在必要时得加大反贿赂尽责调查的力度。这个故事还告诉我们合规不仅仅是国际大公司的事，同时也是中国企业的事，特别是那些有望成为国际公司潜在收购对象的也得合规在先，才能被收购在后（学名叫“反向尽责调查”），否则会成为一根卡在巨人喉咙里的鱼刺，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那就麻烦了！

对了，顺便说一句，张俊平是美国公民——舒了一口气，是不是？这口气舒得太早了，且听下回分解！

注：陈立彤律师具有中国律师、美国纽约州律师执业资格，香港国际仲裁中心仲裁员，著有《商业贿赂风险管理》一书，曾作为中国代表团成员参与国际标准化组织《ISO19600:2014合规管理体系——指南》的制定。希望就本话题继续交流的，请与陈立彤律师联系。